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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9组】The happy couple(哈代/拉马努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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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和永恒 那篇是姊妹篇,这篇设定了确信天堂的存在,而永恒那篇尽力描绘了一个对无神论理性主义者而言的圆满境地。

Through all eternity to prove/Thy nature, and thy name is LOVE.
——题记
严格来说,哈代从未真正设想过和拉马努金重见的场面。
好吧,至少在听到他的死讯后没有。
在那之前,也几乎没有。
比方说,他不可能早上九点坐在房间里期待一如往常的敲门声,第一:自打1917年拉马努金入院以来,他就再没来敲过哈代的门;第二:在他离开英国后不久,哈代也放弃了三一学院的那个房间,去了牛津。
然而,在那封只有短短一行的电报来临之前,他的确假设过很多,多到他在4月26日那天晚上做过一个梦——当然,这个日期和拉马努金去世的时间有着惊人的巧合,但绝不应当将它解释成什么心灵感应之类的无稽之谈。事实仅仅是,自从他2月份收到拉马努金寄给他的信以来,他几乎时时刻刻都在思考它,以至于时常在梦中见到散乱的公式,偶尔还会听到拉马努金向他解释的声音,这些梦境逐日变的愈发清晰,详尽。4月26日的梦不过是这一连串梦境当中的最后一个而已,这些梦境从此终结的理由也很明白。翌日,他收到了那份来自印度的电报,从那以后,无论是拉马努金亲笔写下的公式还是影影绰绰的幽魂,都再没来惊扰过他难以安宁的睡眠。
梦境本身很简单,他见到了拉马努金,永远欢快的、健康的、天真的拉马努金,和他们初次见面时的样子无异。在梦里,他认为一定是拉马努金病好了,而印度的大学允许他来英国访问。他太过相信这个推测,以至于竟没有向拉马努金问起。
当然,他们能谈论和愿意谈论的唯一话题只有数学.他们俩飞速消耗着写字桌上的稿纸,激烈地相互解释,论证,争辩。有那么一次,拉马努金被他提出的问题难住了,说要再思考片刻才能回答。
这片刻也许太长了些,长到哈代的思绪从争论中的仿θ函数里游离开来;长到他的视线离开了数学稿纸,在拉马努金身上徘徊;长到他几乎脱口问出:“你这次回印度,过的怎样?”
午后阳光从窗框中溜进来,照在拉马努金沉思中的脑袋上,落在地面上的金色平行四边形中映出轮廓分明的侧影。
今天天气不错,是个打板球的好日子。哈代漫无边际地想着,但他更愿坐在这里。难得的晴天够得上迷人,可还不足以引诱他离开拉马努金的身边,离开他所展示的奇妙数学世界。
没有什么能让我放弃这样的时光,哈代心想,只有我们俩和数学的时光。只要我们愿意,这样的时光就不会停止。只要我们还在谈话,就没有谁能把我们从奇异而美妙的数学世界中分开。
就像拉马努金刚来英国时那样,每天早起的第一件事是走20分钟路程穿过内维尔庭院,带着拉马努金和他的笔记本在三一学院的每个角落争辩,图书馆里最乏人问津的角落统统被他们翻过并讨论,数不清的计算、阐释,证明和相互教导。如今也只不过是一如既往地延续他们习以为常的思想交流而已。
和拉马努金谈论数学是如此自然的事情,像是呼吸或心跳一般的日常过程,以至于不可想象这样的事情竟会终结,甚至会误以为它能持续到永恒。
永恒。
他依稀记起一段争辩,可那是和谁的争辩呢?
午后的金色房间渐渐连同拉马努金的影像变得模糊黯淡,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发言:
“何为永恒?这是个难以定义的词,是无穷的时间,而无穷本身没有任何意义,我们至多能说,对于任意给定的数字,都能找出比它更大的数,由此存在无穷多个数。但我想,也许我可以给永恒以一个恰当估计的近似值,那便是你的理论存留此世的时间长度。”
另一个声音响起,熟悉的语调,然而他从未听过这个声音用这般不容置辩的口吻讲话:“我不能赞同你的见解,无穷大是真实的,和永恒、不朽以及神明一样真实。0乘以无穷大可以得到任意有限值,此刻乘以永恒也即是所有的现实。这便是一切创造之源。”
“多么荒谬。”哈代正打算开口反驳,然而梦境已经消失。
死亡的过程比他原本料想的要漫长的多,但毕竟还是迎来了终结。他向这迟来的死亡致以客气而冷淡的欢迎。说到底,这只是一件必然发生的事情,无需恐惧,也无需期待,在死亡之后,什么都没有。
永久的睡梦覆上了他的眼睛。此时,他对自己将做什么样的梦,还一无所知。
起初,无边无际的雾气笼罩了他的视线,他什么也看不见。
他简直要头疼了——如果说死人还能头疼的话——现在的情况实在太出乎他意料之外,为什么他的意识没有随着形体一起死亡?这里是什么地方——假设这真是一个实际的“地方”?是所谓死后的世界吗?这是纯粹精神的世界还是和物质有关联的世界?如果小时候母亲用来恐吓他和格特鲁德当个乖孩子的福音书真的有任何意义的话——对此哈代在七岁以后就再也不相信了——那么难道这里有什么天堂地狱之别?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吗,还是有其他人的存在?
最后一个问题用不着问了。
一个模糊的身影渐渐从雾气中浮现。
眼前的人看上去比钱德拉塞卡带回的照片——哈代至今还把那张照片挂在自己房间里——上的样子病的更重。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
“你身体还好吗?”这句话冲口而出后,他才意识到问题提的有多荒谬。
“说实在话,我不清楚,考虑到我的身体已经被家人烧成灰烬并撒进了恒河,我想这不能算是一般定义上的‘好’。不过我原以为你一开口,就会提出至少一打数学问题来炮轰我呢。看来我的估计出了差错。”
“不比你对素数个数的估计更糟。”哈代下意识地反击。30年前,他每次敲开拉马努金病房的门时,总不擅长日常的问候和套话,直接从数学问题开始交谈——那么这次他起码还想起了关心身体情况,算是有进步。
“确实呢,真抱歉,我至今也未能找出更好的近似公式。”拉马努金说着,有些沮丧地低下了头。哈代几乎要说这不是你的错,并顺势谈谈素数数论的最新进展时,他终于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
他正在和拉马努金谈话。
拉马努金,他的……他的什么呢?他的发现?他的……浪漫插曲?他的……令他同情的朋友?
拉马努金的死讯带给他的,除了猝不及防的痛彻心扉以外,还有某种迷茫和无能为力的失落感,他并不确切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直到现在也不完全清楚。但他知道一点,那必然是他所失去的,最珍贵的事物。
这种失落感无法弥补,他曾这样认定。尘世间的一切都不足以安慰这般惨痛的损失。而说到重逢,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彻底不可能,连设想都显得荒唐的事情。
可他正在和拉马努金谈话。
拉马努金的眼睛看着他,和他记忆中一样明亮、专注、热切。他们站的很近,几乎都要碰到了。
哈代抬起了手,而他的手在发抖。
这不可能是真的,他想,随后他才发现他已经说出了声,但这声音听来如此空洞遥远,在漫无边际的白色雾气中激不起半点回音。
“这是真的。”拉马努金的回答清晰而沉稳,“我在这里。”
他几近狂乱地抓住拉马努金的双手。温暖的触感传来,像真的一样,是真的吗?
“证明给我看。”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话。
“对不起,你知道我不擅长证明。”拉马努金露出一个充满歉意的笑容。“但你说过,你愿意相信我的断言。那么我只做一个简单的陈述:我们都已经死了,而现在我们所处的地方,或许应当称之为天堂。”
“由以前的记录来看,你的断言未必正确。而愿意相信并不等于一定可以相信。”出口的话语比他的想法更激烈,他需要从拉马努金那里逼出来一个证明,一点真相,否则他理性的一面不能安心信服。
他没有得到他想要的证明。
然而他得到了一个拥抱。
这两者不能相互取代,他清醒地告诉自己。
“真抱歉,我无法说服你这是天堂。”拉马努金的声音在他耳畔萦绕。“但我会留在这里。”
“这已经够了。”他听见自己回答,而他把怀里的拉马努金抱得更紧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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