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的玩具屋

微博id @无双1729,努力日更中

1729(现代美国大学生同居AU)

我的室友是个天才。

例如他可以在十分钟之内用两种方法解一道题,而我则需要花两个小时才能理解他的第一种办法。

这并不,并不,特别令人沮丧。

再说,我的反应已经比小木头平和多了(他是我们下一届的师弟外兼我的同乡),我和拉马努金第一次去探访新生时,拉马努金同他聊了一会儿数学。等拉马努金走了,小木头把我拉到一边,用几近绝望的语调问:“哈代,你一定得跟我说实话。数学系里全是他这样的人吗?如果真是这样,我想以我的智商,只能去学经济了。”

我只好努力说服他,即使在怪人辈出的数学系里,拉马努金仍然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绝大多数人的智商并不高于我,并且我真心实意地认为,小木头的数学天赋比我好一些,因此,他不必为未来的学习担心。

就这样,我抢救了一个未来的数学研究员,阻拦了他走上经济学之路,上帝不会为此保佑我,不过这也是一个人做好事时常常得到的待遇。

至于说到我自己,作为一个每天生活在拉马努金天才光环照耀下,且智商略小于小木头的人,我为什么还没下定决心去转行经济学呢?

也许单纯是因为,拉马努金某一次对我说过:你要是走了,谁来给我每天从印度餐馆带咖喱饭呢?

我试图指出,第一,他应该学着自己出门去吃饭,第二,即使我转行经济系了,也仍然可以住在这里。

不过最后,我还是什么也没说。继续留在数学系的话,如果我不能成为最好的数学家,那么给最好的数学家当个传记作者,似乎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刚才那句是开玩笑的。

如果让我来写传记,必定要描绘大量令人尴尬的细节,足以证明拉马努金缺乏生活常识和自理能力到了惊人的地步,偏巧,我一点也不想写。

倒并不是一本传记应当正派得体的问题,现今流行的传记风格压根不在意这些,如果你能爆出某个名人病态地迷恋自己的母亲,或者在某些方面过度低能(甚至不需要是真实描述),这类事情。传记的销量只会上升而不会降低。

不,我不想写那些,纯粹因为那是属于我的,我和他共有的时光。

拉马努金身上有许多不解之谜。例如,以一个留居美国的第二代印度移民而论,他坚持素食主义的决心令人敬佩(谢天谢地,他没有像某些人那样,在宿舍里供起神像来),但体重仍旧只增不减。他几乎不出门,怕见阳光到了一定程度,竟弄得他印度人的黝黑肤色,渐渐浮现了病态的苍白。

当然,这些跟他对数学的迷恋一比,就都不算什么了。我从拉马努金身上深刻又彻底地学到了“眼睛闪闪发亮”是什么情况。甚至都不需要给他数学书,只要纸和笔,过那么几分钟,就能看到那双黑色的眼睛发出光来。像是某种特定的化学反应。

我得承认,我喜欢这种景象。大部分时候我完全跟不上他,他给我讲一次题目,我事后至少得花四倍的时间才能理清他的思路。但我仍然喜欢待在他旁边,看他……好吧,看他发光的样子。

如果我用“美丽”来形容拉马努金,那一定只指他研究数学的时候,有时候我甚至不知道更美的是什么,是他那些奇异的思路(某位数学家说过:“有些定理太惊人了,以至于即使有了证明,依然叫人不敢相信它是真的。”我相当清楚他说的是什么,我在拉马努金那里已经见过了太多太多这种定理。)还是他全身心专注投入时的狂热——我在中学里是个远近知名的疯狂书呆子,可自从见了拉马努金连续计算30个小时再倒头大睡20个小时的风范,我顿时被衬托成了正常人。

是的,正常人。

知道足够多常识的人,就叫正常人。

这大概是拉马努金对正常人的定义,或者较为狭义的定义是,一切知道拉马努金本人不知道的生活常识,并且可以向之求助的人。按这个定义,能给他带晚饭,提醒他洗衣服前应当掏掏口袋,教他领带怎么打(我至今也不知道他学会没有,很显然他只带过唯一一次),甚至于,天地良心,把驱蚊水,蚊香,蚊帐一整套地砸到他面前,告诉他随便挑哪个用都好,只要别被咬出十七八个包以后来找我抱怨“为什么我在家的时候就不会被咬呢?”之后居然还得花上几分钟向他解释这些东西怎么用的我,自然是正常人中的正常人。

我之所以这么揣测他的定义,因为有一次我向他打听过,像他这样的人,怎么活到这么大的。而他的回答是“嘛,世界上总有正常人的。”

想必他一生都依靠正常人活着…………

这并不是说他真的缺乏成为正常人的能力,事实上,只要他愿意,他能做相当可口的咖喱饭,把凌乱的桌子收拾的整整齐齐。我想,如果每天能抽出四五个小时的空闲时间,他肯定会把自己的生活安排的十分像样。

可惜,这四五个小时,他统统献给了数学女神。至多扣除半个小时的吃饭时间。

因此他需要各位好心的正常人,提醒并帮助他处理必须处理的日常事务。

作为现任正常人,我觉得有义务向他打听打听我的前任们是如何与他相处的。

除了他父母以外,我得到的第一个有用的信息,是从前某个住在拉马努金家附近的老奶奶,不知为什么特别偏爱小小的拉马努金,每天下午做好糕点送来给他吃。”她真是一位天使!”拉马努金充满感情地赞叹着。

那些糕点肯定味道不错,好吧,这不是重点。

我提出了我眼里的重点问题:“你还记得这位慈祥的天使叫什么名字吗?”

“呃……”拉马努金果然卡壳了。为何我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呢?

我从拉马努金的印度同乡那里听说,他中学时独立发现了三角函数和指数函数之间的关系,但在下一年的课本上看到了虚数和欧拉公式的介绍后,就把他的整个笔记本藏了起来。

我某一次问过他为什么。那是少数几次我发现拉马努金用沮丧和……羡慕的口吻说话的时刻。

“课本上的方法打败了我。”他简短地回答。

“我不明白,我认为发现这个关系足够让人骄傲了。”

“我的做法是……不可想象的繁杂,我没有抓住最本质的关系,我没有想到把它们……画出来。”现在他的声音里真的掺杂了一点苦涩“把它画出来的想法是很自然的,但是我没有想到,而一旦那么做了,一切就显而易见了。”

他在说的是复平面,后来他告诉我,他用了三个月得出(cosθ+isinθ)^n=cos(nθ)+isin(nθ),由此才猜出三角函数和指数之间的关系。“但是只要有了乘法的几何解释,这个式子就像2+2=4一样简单。”

为什么一个人要在亲吻自己情人的当口想起这件事,因为它事涉我想要解释的感受。把一个方程几何化不是什么神秘的事情,不过是换了个表述方式而已。但你立刻会发现,在方程的形式下不明显的一些事情,在几何的语言中变得直观而明确。如果你把一条曲线画出来,它所有的极值点,拐点,每一段的凹凸性,都是显然的。

或者我们换一个更加通俗的比喻,你可以拿到一本贝多芬或者莫扎特的乐谱,你可以仔细研读,知道每一段的节奏快慢,找出每一段和弦,分析对位法的应用,你可以从这本乐谱中了解这段音乐的一切。然而,直接听到它的演奏,对你来说仍然是全新的体验。

看着代数画成几何,听着乐谱转化成声音,还有,触及你所爱慕的灵魂栖息的肉体。从本质上说,并不会让你知道更多的事情。但这是奇异的,直接的,明确的感知。

虚数曾经被认定为是虚幻之数,可只要画下来,就能看出它和实数一样明白合理。像是虚幻的梦境凝结成了实体。

我们赤裸的身体相触时,我也有同样的感受,有谁说过,形体是思想的外部形式,从而爱慕形体,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向思想表达情愫。

我俯下身去亲吻他,他的身体僵直了片刻,而后缓缓放松,我知道他已经做好准备,完全信赖地把一切交托给我。

而我会尽力做一个好的引导者,如同我们一直以来的关系。


评论(4)
热度(73)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小熊的玩具屋 | Powered by LOFTER